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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我佇在學校其中一間鮮少人知的男廁中,用沁涼的自來水打溼憔悴面容。
  昨晚被反覆鬼壓床了七次,那隻鬼還愉悅的哼唱著兩隻老虎。我凝視鏡中自己發愣,正慶幸光天化日之下不該有妖魔鬼怪出沒造孽,鏡面便映出一張熟悉不過的俊臉。
  「鬼、鬼啊—」
  那隻自稱「永遠十七歲」的冤魂往我頭上惡狠狠巴下去,他的手只是像空氣般穿透我的頭部,剎時有種腦子被拆解的異感。
  「叫什麼叫,我死在這學校裡,這放眼望去都是老子的管轄範圍。」
  薛以帆好不得意的揚起頭看我,一百七十六跟一百六之間總有種笨拙的氛圍,自己明明可以憑藉身高優勢傲視這死沒羞恥心的。
  「所以說,你今天會一直跟著我嘛……」
  「廢話,我昨晚不是說過要為人解憂?快,告訴我你到底有甚麼煩惱,我要積陰德換新生,我孤獨守在這好久了。」見我噤聲不語,他來回在我頭部揮動雙手,腦袋彷若被重複開機和關機好幾十遍,「被欺負?看你特地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上廁所。」
  「才沒有……」我低聲反駁,「啊!你該不會是被欺負才自殺的?!」
  薛以帆不悅的往我下盤就是一腳,可惜他忘了這不會對肉體造成任何傷害。
  「我是被謀殺的!」他憤恨的指向自己,「我人好好的,長那麼帥、知識豐富、體能優秀,只是……我記憶力不好,生前發生了甚麼沒一項記得,判官大哥只跟我說我叫薛以帆,被殺掉的。」
  側耳聽他高分貝怒吼,我開始好奇起九年前的自戀鬼謀殺案,只是當時的我不過一介八歲乳臭未乾的臭小鬼,要是他能記起甚麼那在好不過。
  「你死後就在這裡徘徊了九年,總打探到些消息吧?」
  「非也,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一睡就是好幾個月,醒著時就在懊惱自己怎麼沒被超渡走,九年等於虛度。」
  還真是一事無成。
  正當薛以帆又興致勃勃地想說起自己在學校頂樓睡覺吹風的閒情愜意時,上課鐘聲便響了。
 
  約莫幼稚園時期……還是國小時期呢?有個和我交好的大哥哥老是掛著一句話:「人可不能太依賴他人,情感或物質都是,然後啊,為了融入這個混帳社會,必須有所犧牲……喂,你到底聽不聽的懂啊?」
  而我直到他離開這座城市很久後才明瞭他的一片用心。
 
  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在校內巡邏管轄範圍一日的薛以帆滿面愁容的向我報告巡察結果:「沒有中意的妹子呢。」
  基於四周仍有成群返家的學生,我沒搭理他。
  「連律己—」
  後頭傳來一道高亢嗓音,身穿水手制服的女孩一個箭步上來抓住了我的手腕,薛以帆仗著對方瞧不見自己,端正五官扭曲成一張嫌惡的臉。
  「欸—連律己你是班長對吧?可以幫忙寫這次的學習單嗎?拜託?」
  「不會自己寫啊?沒用的東西。」薛以帆對人類生物的排斥感豪不避諱地展現出來。
  我輕暼了一眼她手上的國文作業紙,只覺得今晚又不能早睡了。
  「嗯,給我吧。」
  「耶!謝謝班長!」
  那同班的女孩合掌道謝後便掉頭跑遠了,和她同行的其他女孩子對我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但大多數是詭計得逞時的得意。
  「同學一場,幫寫作業沒什麼的。」我不以為意地翻動了那疊白紙,才知道那些表情是為何,「即使對方跑走後才發現其實是六人份的作業也真的只是小事一樁,沒看清楚是我不好。」
  薛以帆本想濫用冤鬼靈力給他來場靈異現象的大合奏,全校大停電再同場加映個桌椅瞬移、垃圾亂飛,我苦心勸說才打消他的邪惡大計。
  「我說,你叫連律己喔?」
  我差點兒失足摔下樓梯,幸虧薛以帆抬手憑空將我拉回才救起我一條小命,不然隔天社會新聞的頭版便會是「高二男學生失足慘死校園,疑似降靈卡到陰」。
  「昨天你要我報上名號的時候我就說了!高二班長連律己!」
  「就跟你說我記性不好嘛!別看我俊容依舊年輕,我好歹也算是二十六了!到底懂不懂敬老尊賢啊!」
  薛以帆鬧脾氣似的兩步作一步下了階梯,那輕快帶點稚氣的步伐和二十六歲的成熟男子完全沾不上邊。
  倒不如說薛以帆的長相停滯在十七歲的模樣,硬要說就宛如溫文儒雅的書生,在他張口前可能整整一打的女孩子都會被他風度翩翩、輕盈而從容不迫的舉止給誆騙過去吧。
  「太奸詐了吧……說不定是情殺?」
  他回首,一雙美眸眨了眨,隨而一股殺氣如潮水似的朝我襲來。
  「白癡,我才不是玩弄少女心的可惡男人好不好!」
  他又一抬手,學校花圃旁的盆栽硬生生往我身旁的牆壁砸去。
  此鬼並非善類,看來不多防備遲早會被他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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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